【一步一腳印】保護環境 李姐的有機農場

早已過了紅蘿蔔採收期，農場還是可以採得到，李旭清有些喜出望外，但也自信的說，這裏的土是農場最肥沃的一區，儘管紅蘿蔔非常迷你，連蘿蔔葉都送給客人熬湯，是農場最具人氣的蔬果，16年前，李旭清開餐館推廣生機飲食，但2個月就把店收掉，因為她發現食材來源沒有百分百有機。



有機農場創辦人李旭清：「譬如說這期他們還在種稻子，種稻子其實是有噴灑農藥、化肥，只是他們在種蔬菜的時候沒有，但其實裡面已經有許多化學肥料和農藥的殘餘。」

於是決定自己種有機蔬菜，但卻被朋友潑冷水。李旭清：「你的心意很好，但是你只有千分之一成功的機會；那我說很好啊，我還有千分之一成功的機會，那我一定會為了這千分之一的機會去努力，至少我還有機會，機會不是零。」

堅定的動力不是為追求健康，而是為了保護這塊大地的萬物，不要再被毒害，尤其在聽了一場演講之後。李旭清：「很多的戰爭其實在廚房就發生了，因為我們必須宰雞、殺羊、殺魚，那個過程就是殺戮了，我很觸動，如果那裡都不和平了，那怎麼可能這個世界有和平？我很認同這樣的理念。」

雖然店才開2個月，李旭清已經找到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，平常大家各自有工作，下班後一起研究種有機菜，持續了9年，號召到30多人，集資在三義買下一塊地，一塊周圍沒有貫行農作干擾的山坡地，而為了遷就環境，無法兼顧土質，讓一開始的耕作吃盡苦頭。

李旭清：「種紅蘿蔔它根紮不下去，種白蘿蔔它長在上面，它長不下去，所以很多的狀況，白蘿蔔應該是長的，它長得像個球，長得圓的，擠在上面，因為土太硬了，它下不去，很多的狀況。」

病蟲害更棘手，作物總在採收前一刻枯死。李旭清：「種什麼死什麼，種什麼死什麼，應該很難過，我們還抱著很開心的心情，因為知道這個土地要復育，一定有它的過程，那種什麼死什麼，我們就尊重。」

好幾千顆高麗菜在採收前夕，被蟲蟲圍攻，才一夜的時間高麗菜全禿了，只剩下梗子，李旭清很看得開，她說還是有收穫。李旭清：「青虫的存在，很多鳥都來了，我們就吸引了牠的天敵，牠的天敵也來吃虫，那虫又留下糞便，然後又給了小鳥食物。小鳥也留下糞便，青虫也留下糞便。」

土地因此肥沃了，李旭清總是正面思考，帶給團隊前進力量，蔡三益農場堆肥場長，身負改良土質重任，農場邊長得比人高的芒草，是他眼中的寶，全割下來，連同玉米、高梁採收後的梗，都拿來堆肥，而最重要的是自家農場做有機豆腐剩下的豆渣，先用水溶解再均勻灑在最上層，以豆渣取代動物糞便，採最天然發酵方式，而不用刻意培養的菌種。

有機農場堆肥場長蔡三益：「你靠菌的方式，就像你強力給他一份東西，這樣的生物到田裡，可能會影響整個生態平衡是有可能的，那這樣的生態就有可能會被破壞，我們稍微等待一下，換來更大平衡，不是更好嗎？只是慢2個月吃到蔬菜而已，有什麼關係，我想這等待是值得的。」

尊重自然不干擾生態，是農場基本原則，蔡三益當初就是被這樣的精神感召。蔡三益：「我來這邊看他們一個進修會，結果那個主題叫『燃燒的生命』，它談的過程讓我非常感動，原來生命可以做這樣的事情，所以我隔天就加入他們了，他一開始不是這樣的，一開始他要當一個藝術家，留長頭髮，戴黑框的眼鏡，很帥氣的樣子，自以為很帥的樣子，那時候真的很帥啦！」

在學校讀的是美術，原本真的想當個藝術家，沒想到現在是堆肥場場長。李旭清：「我們現在已經快把他當泰勞了，這麼黑，其實是曬黑的。」

眼前的工作跟所學完全不同，三益得多花好幾倍時間學習。蔡三益：「一天工作下來，已經非常累了，回到家已經想要攤在那邊，需要再站起來，打開電腦，查資料，只為了想了解怎樣做可以更好。」

做事這麼有衝勁，全受一個人鼓舞，他們口中的李姐。李旭清：「全力以赴，捨我其誰，用這樣的心情，讓每一天都會過得很踏實。」

原本該是拿畫筆的手，改開山貓，李姐有些過意不去，三益已經樂在其中。蔡三益：「我發現是我內在對環境很深厚的情感，雖然很辛苦、很累，我覺得它是更快樂的，我發現我可以給得更多，而且我也看到自己可以更好的地方，給越多越快樂，是真的有這種感覺。」

快樂可以感染，但同樣在都市長大的年輕人李光仁，剛加入團隊時，並不認同為人付出是快樂的。有機農場場長李光仁：「有人跟我講說，助人為快樂之本，可是老實說，我沒有辦法感受到，如果要助人要做很多麻煩的事情，至少對自己來說是麻煩，本來你不用做那些事。」

光仁覺得做事是為了賺錢，再拿去享受生活，而他到農場是為了探尋生命意義，但沒想到這麼辛苦，原本玩期貨天亮才睡，標準的夜貓族，不得不清晨5點鐘跟著大家下田，儘管颳風下雨照樣工作，因為雨下了一個禮拜，雜草高過原來作物得盡快割除，現在的他，認為助人真的會快樂。

李光仁：「後來助人這件事情，或是我們想要改善環境，它變成不是對的事情，而是我覺得，我應該這樣做的事情。」

光仁現在是農場場長，瑣碎雜事也攬下來做，他的改變主要是因為一個人，李姐。李旭清：「我們太容易只為自己著想，我們今天的環境，今天的世界才會變成這樣，所以我們反著過來，我們願意為別人著想，願意為別人付出的時候，有更多人願意這樣做，這個世界就不一樣。」

李姐對於付出這件事的決心，感動了光仁，連態度也轉而謙卑。李光仁：「在別人看這叫付出，在我們看來講，我們只看到這邊有需要我們去做，我會希望說，當我生命有一天走到盡頭的時候，這個世界會因為我曾經存在，然後它可以更美好。」

同樣也希望世界更美好，人稱小黃瓜達人的林宏昌，有空就來幫忙，但是他灑農藥、施化肥慣行農法的經驗，卻一點也幫不上忙。有機農場總場長林宏昌：「原本我有我的那一套，來到這裡，完全都不能用，很掙扎，真的很掙扎，眼睜睜的看著植物垮掉死掉，都沒辦法改，原因在那裡，就是這個環境出了問題，早期的我就是破壞環境的原兇，為什麼會導致這樣？我那時候真正下定決心，好，就加入了。」

林宏昌收掉自己的慣行農場，加入李姐團隊學習生態農耕，但真的很難適應。林宏昌：「很掙扎的，我老是東西都種不出來，在慣行的話，我可以採收採到想哭，來到這裡做不出來，眼淚含著，沒關係，我再種，你死了我再種。」

直到第3年還是沒收成，信心動搖，想放棄了，樂觀的李姐跟著難過，這是她創辦農場以來，唯一會讓她沮喪的事，夥伴信心不足。李旭清：「我沒有辦法讓他們產生同樣的動力，或是產生同樣的信心的時候，我很反省我自己，我一定是做得不夠好，我一定是傳達得不夠清楚。」

這時候就得個別輔導，李姐的方式很直接。李旭清：「我會更努力的帶他們去田裡，聽聽鳥叫，你看看那個樹，看看我們種的東西，昨天還小小的，今天發芽了，今天長大了，你看看土不一樣，土是有土香的。」

李姐以生態管理農場，堅持裸種，不搭棚子，以免日照不足，肥料中的氮成分轉換不了產生硝酸鹽，進而形成致癌的亞硝酸鹽，而有機種植被允許用來滅蟲的蘇力菌糖醋液也不使用，因為擔心會影響生態平衡，所以也不會去抓蟲，還反過來照顧牠。

林宏昌：「你去挑虫最喜歡的作物，種在牠旁邊，等於是養虫，你不可以去破壞牠，你要去捉牠、滅牠的話，牠的量會更多，牠會產生抗體，你順著牠，慢慢的環境就平衡了。」

尊重萬物生命，保護這塊土地，是農場最主要精神，而包容，也換來了意外驚喜。林宏昌：「早期對我來講，小黃瓜一折斷，我就可以丟掉的，但是我在這裡，我一折了之後，怎麼冒了很多黏稠狀，是什麼？我那時候還不曉得，我就試著把它對折，黏回去之後怎麼甩都不會斷掉，我就發覺到說，難道這個就是有機種植出來的，就是這樣。」

宏昌加入農場今年第5年，已經種出好成績，更確信當初的堅持。林宏昌：「她(李姐)的堅持，就是我要做的，她(李姐)要做的，就是我要堅持的，雖然妳(李姐)兩隻手臂而已，我增加了我兩隻手臂，我可以營造更多的手臂出來，來營造這個環境。」

夥伴如此相挺，李姐卻常得跟他們說抱歉，因為蔬果品質有時不穩定，宅配推展得並不順利，收入有限。李旭清：「我們最常處理的，就是下個月薪水不知道在那裡，這個比較有錢，所以這個少發一點，這個比較窮，這個要繳貸款，這個多給一點，通常拿到的人都沒有怨言，拿到多少算多少，萬一他們拿到不夠時也不會抱怨，他們會自己去借，也不讓指揮中心知道這件事情，但是我們輾轉的知道。」

夥伴的貼心，李姐全放在心裡，這群年輕人願意咬牙苦撐，因為他們相信螞蟻雄兵可以搬動大象。李旭清：「因為那份篤定、那份清楚，所以我們樂於道，因為我們樂於道，所以我們才能安於貧，我們相信安貧是一個過程，有一天當一切欣欣向榮的時候，我覺得我們賺到的是大家的財富，不是我們個人的財富，因為大自然就這麼一個，我們的地球資源就是這樣的有限，如果我們為大家保留住財富，那才是全體人類的福祉。」

這是一條艱難的路，李姐深深地為夥伴感到不捨。李旭清：「他們常常說我很傻，那我笑他們更傻，如果我很笨，他們更笨，他們怎麼跟一個又傻又笨的人一起呢！所以我會這樣笑他們調侃他們，但是他們對我很疼惜，我對他們更加疼惜跟捨不得，因為沒有他們，就不可能有我，因為我只是傻傻的一顆星，覺得我們可以為這個社會、為環境多做一些事情，可是他們怎麼願意相信我，他們怎麼願意跟著我吃苦，願意沒有名、沒有利，願意忍受異樣的眼光或者是父母的懷疑，或者是領不到薪水，其實這些事情都是發生的，可是他們沒有怨言，這是讓我很感動的部份，他們這麼善待我、這麼支持我，我更要堅持證明他們的努力是對的，我們這樣做是值得的，而且真的有許多人需要我們，真的很多人只是沒有環境、沒有機會，那我們要為他們創造環境跟機會。」

活化休耕地是創造機會的根本，李姐和夥伴們一同在三義和銅鑼鄉買了8公頃地之後，已無力負擔轉而租地，不過卻四處碰壁。有機農場公關沈俊良：「剛開始會覺得你們是財團，可能是來淘金的，淘完就走了。」

沈俊良，大家叫他麥可，負責農場對外溝通協調，他說在客家山城，不會講客家話，真的無法取信地主，明明已經簽約，人才離開不到10分鐘就變卦。沈俊良：「電話就來了，地主又不了，唉，整個晚上的精力已經用盡了，又聽到這個晴天霹靂，你發現攤在那裡，你是動彈不得的。」

但一想起農場夥伴還在等他租地回去，他沒有時間氣餒，拜託村長幫他翻譯，2個月說服10多名地主和農場簽約，順利租到7公頃休耕地，這段時間每天只睡幾個小時，非常拚命，然而當時他還只是志工，完全不支薪。

沈俊良：「我們只想到一個，我多承租一塊地，我就可以減少一塊地的破壞，我多一塊地的復育，就可以讓農場帶來一個希望，透過每一塊地的累積，我們就可以產生更大的影響力。」

影響力漸漸發酵，最近麥可又簽下一塊休耕地。地主女兒：「他還很熱心，帶我去看你們的園區。」沈俊良：「所以她才租給我的，她幫我們說服她的爸爸、媽媽。」地主女兒：「回來那幾天，一直跟我爸爸媽媽講你們的理念，這樣子你們幫我們經營下去，我們土地不致於荒廢掉，很想跟你們一起努力就對了。」

沈俊良：「這塊地我們未來會復育它，我們會好好愛護它，用最好的方式，讓它再活起來。」李旭清：「對，讓它再活化起來，重新再賦予生命，而且你周邊再也不會有除草機，不會再有農藥，有很多的小鳥，更多的青蛙。」

活化休耕地同時，也試著跟當地慣行農夫溝通，希望他們轉作有機，前陣子更把這整區廢棄雞舍租下來，夥伴自己設計施工，打算在假日舉辦農夫市集，藉由推廣有機，進而活絡鄉村發展，帶動年輕人回鄉。李旭清：「大家都有蔬菜架子，市集的都有，你這個要重覆做好幾個，中間的也會不一樣，辛苦啦，好啦。」

從事有機固然辛苦，不過李姐說路會走得辛苦，代表努力還不夠，她以這樣的態度鞭策自己，也謹記自己的責任。李旭清：「我是一顆種子，我應該讓我的善念去開花、去成長、去結果，因為很多人需要，很多人都有當遍地開花結果的時候，這個世界就會變得更美好，讓這個世界更美好，是我們每個人應該善盡的義務，我們都有改善世界的義務，是責無旁貸的使命，那我用這樣的信念在活，也在鼓勵我的夥伴，慢慢他們心中的種子也被點燃、也被啟發，所以他們也不斷在散發他們的種子。」

沒有了土地，就沒有天地萬物，那就不可能有人類存在，李姐和她的團隊10多年來，效法愚公移山的精神，以老祖宗耕作方法，呵護這塊土地，期盼更多人加入，為台灣再造一個綠色奇蹟。

文章來源: TVBS